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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134.第一百三十四章好久不見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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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四章 好久不見”

這個邏輯,有點像趙帛掛在嘴上的世家子弟怎樣怎樣的作風:就是找理由給自己壯膽。同時也找理由說服別人,這件事情不能不辦。

何況也不是全程大包大攬的:只是去路一個過罷了。

反正自己是江湖人,就當不想參與江湖事那樣。總不能幾個江湖人還要去承認自己怕宵小吧?

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原因。

是自己口才了得,還是被百姓大義說動還是如何的。月小魚反正是不再說話了。

徐長生皺眉,猶豫半晌還是道:“君子動口不動手。”意思就是先講理,能不能過,不能過再打。畢竟從表面上看,這些人似乎是在針對朝廷。因為被害三人,不是官員就是差役。別說老百姓了,那江湖人不是扯得更遠了?如果真的算錯,是一群烏合針對朝廷挑釁,那麽他們只要有點腦子,就不會去再惹上刀劍無眼的江湖。

至於江湖管不管朝廷的事?那就另說唄。容小龍不管,難道趙小樓還不管嗎?容小龍又不能替趙小樓做主。

於是就這樣先定了。

按照成縣令的指路,那處溝渠距離城門口大概半日距離。快馬的半日。

容小龍奇怪說道:“怎麽會這麽遠?”

成縣令解釋:“那邊靠鵝湖,所以饒了原路。——近路會驚到日曬的鱷魚。所以本官把那條路封了。”

成縣令還有事情沒說:當時他在衙門中聽捕頭和師爺講,捕頭的意思就是白天去冒險,走近路到趙家求助。雖然路上可能會遇到鱷魚。可是白日鱷魚懶倦,至少還能夠有一線生機。他爭取在落日之前走出那條鵝湖範圍就不會有事。

可是如果這樣一說,容小龍他們可能也會選擇走這條路,雖然說為了避免正面沖突是一件好事。可是萬一真的遇到鱷魚葬身腹中……。成縣令想到這裏,眼神就變得覆雜起來。

這可是城中百姓唯一的希望啊……

想到這些事情的時候,成縣令已經踱步出了酒樓。他站在大門口左右張望,他在這個縣城上任快要三年,實在是太過於熟悉這個縣城的每時每刻了。眼下是正午,正是縣城中人員往來最密集的時候,吃飯的,投宿的,跑腿的,回家的,等等等等……還有行人往來不絕,散學的孩子奔跑回家吃飯……一片繁忙景象。

成大人每日中午坐轎回家,都會忍不住掀開轎簾朝外張望。看這民生,看這民安。

而如今不過兩日光景。這樣的景象就恍如隔世了。如今大街上不管是左看還是右看,都是空蕩冷落,街上零星幾個行人都是快步穿行,腳下匆匆,似乎那鵝湖的鱷魚如今已經光臨城中,隨時會從某個角落竄出那樣可怕。

而成縣令身後的酒樓也是門庭冷落。住店的人,除了容小龍一行臉上還有些淡然之外,其他人臉上都是憂心忡忡。他們大多都是過路再次的行腳商人,預備再次過夜之後繼續啟程前往淮城或者金陵做生意。但卻意外被困於此。困一日就是一日的錢,何況有些貨物也禁不起時間的消耗。或許城外有鱷魚,有擰斷他們脖子的惡匪,可是再不走,他們當下就會眼見的家破人亡活活餓死。

容小龍說得對,穩定民心是一件多麽不易,且耗時長久,勞心勞力的事情。可是擾亂又多麽容易呢,只要挖一條溝渠就行了。

成縣令甚至覺得自己死的實在是恰當:原本那些叫嚷這要見父母官的一聽到縣令的死訊就閉嘴了。一城父母官都死了,他們眼下甚至都找不到出氣和申訴的對象。一肚子的怨氣,一肚子的抱怨,被迫憋在了心裏。

他們不敢再往上罵。

唯一敢罵的人,死了。

成縣令作為一縷亡魂看著那些無聲的在怨聲載道的人。居然覺得有那麽一點好笑。

他們大概會懊惱,為何縣令會死,死了就沒有埋怨的對象;他們大概也會震驚,居然縣令也會死,那這個城池有何安全可言?有何防備可信呢?沒有一個人會惋惜,死的是個人,是個僅僅三十而立的人。他應該不是人,他是個縣令,是個符號,不管是姓成還是姓趙錢孫李周吳正王,他都是個縣令而已。

縣令瞇著眼睛望向城門口的方向,其實從這裏看去,根本看不到城門樓的。他只能看到街道的那些閉門的商鋪和土路。眼下陽光正好,藍天如水洗一般,一絲雲朵都看不到。陽光直直拂落地下,光影中能夠清楚地看到有風卷起地上的灰塵在空氣中打轉。

他面前走過一雙鞋,兩雙鞋,都是匆匆腳步。直到過了很久,才有一雙皂靴踏著施施然的腳步慢悠悠走來。一直走到成縣令的眼前,站住了。這個皂靴的主人穿一身錦衣,束錦帶,在網上看,是一雙如玉一般的修長的手,手上松松握著一般成色極好的扇子,他眼下正在不緊不慢地用扇子敲擊自己的手心,一下一下,沒有節奏,很是安逸。

安逸這個詞,和眼下城中的氣氛很是違和。

成縣令不必在往上看,便就繼續低頭打量空氣中旋轉的灰塵,同時嘴裏還是打了個招呼,他說道:“朱公子。”

朱成良也禮貌回禮,說道:“成縣令。”

朱成良過來其實是覺得這個場景好笑。他想過來嘲笑一番,但是等到走到前來,面對成大人的一臉凝重,他又覺得到嘴邊的玩笑話又太和不合時宜了。可是這話既然都到了嘴邊了,又不說,這也太委屈這話了。

朱成良想了想,把這嘲笑就轉成了半是寬慰半是玩笑的玩笑話,朱成良說:“適才我遠遠瞧,成縣令一生寢衣在這門口這作態……有些有趣的很。”

成大人面對這樣的話,回應的是一句幹巴巴的‘呵’。

還不如不理會呢。這樣的回應直接讓朱成良尷尬起來。兩只鬼在門口遭遇到了冷場。朱成良憑借站立的優勢,毫無顧忌的翻了個白眼,擡腳走進了客棧。

他一路通行無阻,來到了容小龍的房間。容小龍正在和趙帛準備東西。衛華給他們一人做了一個袖箭,改裝了一下徐長生的長箭,做成了何時隱藏在袖子裏的大小。朱成良見此情境,劈頭就問道:“你真的答應那個成大人啦?要去幫他出城求助嗎?”

容小龍大概是顧及趙帛和衛華在場,他實在是不想在更多人面前表示自己可以見鬼的天賦異稟。雖然這事在趙帛和衛華面前已經不算是秘密。可是他還是不舒服。於是雖然耳朵聽到了朱成良的問題,他的回應卻只是一個微不可見的點頭。

朱成良見到這個回應,他雖然一早就聊到,而且這事還是因他而推薦的。朱成良還是憂心:“萬一真的硬碰硬了怎麽辦?”

容小龍說道:“如果我們這次無知無覺,毫無準備的出城,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……”

這句模擬兩可的話在趙帛聽來,就像是容小龍在和他說話一樣,趙帛想了想,道:“也不會吧…。。現在城裏這樣的危局,我們又不是傻,怎麽可能發覺不到?”

容小龍回應他說道:“可是我們只會認為是一般膽大包天的宵小啊。”

趙帛想想,說道:“倒也是……若不是事先知道,誰能想到這可能還和不予樓有關呢……多準備點也好。”

這個信息卻不是朱成良之前能夠獲取的,成縣令也沒有告訴他。

“什麽意思?什麽叫和不予樓有關系?這是不予樓幹的?針對你嗎?”

朱成良火了:“那個姓成的故意沒和我說這事!?”

容小龍又對趙帛說:“你說,官場的人會知道不予樓嗎?”

趙帛認真想了想,說道:“不多吧……不予樓針對江湖,江湖知道的多些。官場的人大多被鳳臺童子給吸引了視線。不過方大人知道的,一些位高者也知道。比如淮城的那位成大人肯定是知道的。他可是知府。淮城的知府。可不比尋常府衙的知府。他威高,且權重。”

容小龍點頭,又問道:“那縣令呢?”

趙帛笑說道:“縣令才幾品啊?大概不夠格知道和插手的。”

趙帛補充說道:“我小叔叔之前和我解釋過的,說不光是鳳臺童子,自古但凡是囂張跋扈的黑道,基本都是有官維護。你看像鳳臺童子,都敢對方卿城下手,想想看鳳臺童子背後的人會是什麽地位?鳳臺童子後來還要去求助和仰仗賀蘭予,那再想想賀蘭予和不予樓的地位,不覺得太可怕了嗎?”

“這種很難拔出的眼中釘肉中刺,肯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,謹慎謹慎再謹慎的。如果隨隨便便一個縣令就能知道,萬一不知天高地厚貿然下手,他死了倒無所謂,倒是頭遭倒黴的就是百姓。惹禍的官員謝罪,謝的過來嗎?何況就算是以死謝罪吧,那已經死的百姓不是也已經死了嗎?”

“我小叔叔和我說,別怪江湖世家或者朝廷磨磨蹭蹭當斷不斷什麽的…。。這還不是因為世家和朝廷有軟肋有顧及麽?那估顧及那軟肋就是百姓。百姓不懂,罵罵咧咧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什麽的……光會講成語……先顧好自己家的一副三分地再說吧。”

當時趙小樓是這樣打比方的。他努力把這個道理講得通俗易懂,不光是讓只有八歲的趙帛聽懂,連帶整個趙家的下人一起科普了。

趙小樓說道:“這眼中釘肉中刺,就像菜園子裏的雜草……看著確實煩人,不光煩人,還影響菜苗生長,還引蟲……可是如果為了果斷,為了顯示利落,難道就一把石灰下去,燒光野草嗎?”

趙小樓指其中一個廚子,問他道:“你會這麽做嗎?”

廚子的頭搖的像是在逗弄小嬰兒的撥浪鼓。

趙小樓再問旁人,結果得到了一堆擺動的撥浪鼓。

趙小樓再說道:“若是當即果斷的撒了一把石灰,是快,可是連同那菜苗都遭了秧。如果是一顆一顆雜草細細分辨,細細拔出,速度是慢,可是傷不到菜苗。現在情況,就是無損的菜苗在罵罵咧咧,說為什麽不盡快點?”

趙小樓當時問趙帛:“若是你聽到菜苗罵罵咧咧,你要怎麽做?”

八歲的趙帛當時不吱聲。但是他事後再路過菜地的時候,看到了一顆長在青菜旁邊的雜草。他盯了一會,等到廚子問他今天想吃什麽的時候,趙帛一字一句道:“菜苗湯。”

……

不知感恩的菜苗,如果連閉嘴都學不會,就應該被吃掉。這是八歲的趙帛的想法。同時也是十五歲的趙帛的想法。他多多少少,骨子裏還是有世家子弟耳濡目染的那種先入為主的觀念的。

不管是多麽排斥已經被定好的路數,不管是多麽不願意走規劃好的路,當神偷也好,去拜師也罷。他到底抗議聲還是淺薄的。否則他早就離家出走了,不必至今還是做兩手準備。既好好當他的執法世家的傳人,又好好的想著到時候萬一緣分到了,真的遇到了神偷,就聽天由命,去拜師學藝,去當個蓋世的神偷。

當然,他不必劫富濟貧。因為他就是富。哪有人自己去打劫自己的。

到這裏……。容小龍嘆了一口氣。

畢竟他自己也是個菜苗。

他自己也要面對隨時隨地可能被野草奪走養分枯萎死掉,或者被一時興起又腦補過度的小孩吩咐挖出來做成菜苗湯。這兩種命運,基本都不是自己想要的。

可是他到底想要什麽,他至今仍然不知道。

容小龍忽然有點羨慕趙帛。雖然趙帛大概也不太清楚自己想要什麽。可是他有一顆堅定地想去當神偷的理想,還有一條筆直的康莊大道。至少茫然對他來說是個陌生的詞匯。

而且他對於當神偷這個想法,雖然堅定,可是卻不強求。這簡直是最好的狀態。因為這個世間,強求二字,實在是引發了太多太多的悲劇了。

比如馬上。他強求問題答案的結果,就是胳膊立刻迎接而來的皮開肉綻。強求不光是皮肉之苦,還有皮肉的疼痛。

那人大白天穿夜行衣,很是惹眼,大概這樣的惹眼就是他想所求的。他蒙面之中,只露出一雙細眉細眼,細眼露出冷漠笑意,看容小龍,如看一個死人。

他的聲音嘶啞,難聽。他講:“好久不見……指路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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